Youth_Last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傅宣 | 无一

码一下神仙无一

系河银:

傅菁×吴宣仪

个人很爱这个私设,但是特别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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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菁时常好奇,这座城市会不会困。

反正她是会的。闹钟在晚上九点准时响起,她的身体下床洗漱,意识还在睡着。最后当她把第一捧凉水猛地拍在脸上,意识和身体终于还原成一个完整的傅菁。她离开家的时候把门砰一声带上,震亮头顶那颗昏黄的灯泡。

天已经黑了。傅菁抬起头看不到云也看不到月亮,这座城市的天空是一块塑料大棚,只有在夏季最热的时候仿佛被晒裂开一道口子,撕开一角幽微的星空。街上行人很少,也许都躲进了千万温暖窗口中的一扇,只有霓虹和车灯还在闪烁不停。走入地铁站像潜入深海里的培养皿,一切喧嚣都化为水泡一样零碎的氤氲,玻璃窗上广告牌的倒影,甜美的机械报站声,隧道,呼啸的风,一个摇摇晃晃的梦境。

便利店的夜班从晚十点开始,到第二天早六点结束。傅菁需要先换上饱和度极高的红绿工作服,打卡交班,清点账目,整理货品。

900万人入睡了,时间开始以另一种方式流动。一分钟不再是一分钟,而是六十秒。傅菁走过一排排食品货架,紫菜卷、汉堡和面包的保质期只有一天或两天,必须及时扫码扔掉。清点过期食品其实是件爽快的事,那些被丢弃的罐头和便当看上去一点也不难过,它们安静地躺在纸箱里,被LED灯管照得闪闪发亮。

在这样漫长又冷淡的八小时里,每个醒着的人都需要打发时间的方法。

12点到3点是最无聊的时间,白天有正事的都睡了,晚上有正事的还没来。手机电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90%下降到20%,所有社交软件上的红点都熄灭,连这个小屏幕里的虚构世界也安静了,万千电波喧哗归于松开手指时再无新消息提醒的沉寂。其实发呆是比玩手机更有效的消遣,傅菁坐在柜台后面,她眼前重重叠叠的货架像一片重庆森林,时空被破成无数个自我分裂的维度,拉面化身金发的冷酷杀手,烤肠是十二把上膛的枪管,香烟柜台和饮料冰柜是凶狠对峙的堡垒。她的脑内剧场正上演到第五幕第十一回合,一阵风自推开店门涌入,“欢迎光临”。自动感应器响起叮叮当当的电铃。

四点二十分。

傅菁看了一眼钟,又继续幻想拉面正在瞄准第几个可乐瓶。

“结账。”

一盒紫菜饭团突然被砸在柜台上,傅菁愣愣地抬起头。

眼前这位顾客的不耐烦和冷漠都写在脸上——可是她的脸太好看了,好看到傅菁第一眼甚至忽略了她的表情。她脑回路里千回百转了一圈溢美之词,最后归为一句贫乏的“plmm”。

然后这位顾客眉头皱得更紧了:“麻烦,结账。”

傅菁腾地动起来:“五、五块。”

这位客人开始满包找零钱,她妆容精致服装也精致,耳朵上脖子上手指上都挂得亮晶晶,身上一点烟火味也无,散发出与深夜便利店格格不入的气场。她的脸面无表情像一截冰晶的断面,斜透在傅菁眼里的一瞬间,却仿佛能感觉到一道摇动的彩虹。

她接过她递来的零钱,就看到她的手。她的手是一朵刚要打开的花苞,可她身上其他的一切已经绽放了,她的手指凉凉的,刚好是露水的温度。

这场偶遇的结束与开始一样突然。一阵风涌来,自动感应器叮叮当当地响着,黑夜浓稠而寥廓,她的背影太单薄了,单薄到一出门就被吞没。

傅菁觉得这位客人的脸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

她的魂跟着那张脸走丢了,从四点二十到六点,夜班结束,她要赶第一班地铁回家。早起的人太多,嗜睡因子从人们停不下的哈欠、耷拉的眼皮和皱了的袖口里漏出来,在整列车厢里推推搡搡。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傅菁的视线停留在正对面的广告牌上,女明星捧着一瓶色泽鲜艳的饮料,笑容里的甜蜜快要溢出屏幕,旁边用可爱过头的圆润字体写着三个大字“吴宣仪。”

吴宣仪。


“啊!!!”

傅菁的惊叫吓醒了一车昏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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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浏览器上并列着十几个标签页,最新的一页还循环着某女团最新的打歌舞台。傅菁现在百分之百确信,自己遇到了吴宣仪。

她起初不太能把这个名字和那张近在二十公分以内的脸对应起来。在舞台上,在电视节目里,在晃动的饭拍视频里,那个人似乎戴上了名为笑容的假面。被冠以偶像之名的吴宣仪在不同场所的不同灯光下,永远笑得甜美又可爱。那个笑容太得体了,得体到让你误以为和她很亲近,得体到让你越接近越觉得她好遥远。

而在三点二十分的便利店,900亿人入睡了,时间开始以另一种方式流动。完美运作的世界系统出现了一个渺小而秘密的bug,吴宣仪的假面消失了,她不笑的时候像另一个人,她的美貌一分也没有减退,她用五块钱买了一盒紫菜包饭。

她不累吗?

也许是吴宣仪不笑时冷淡到结冰的脸太过于让人印象深刻,傅菁看过了那么多她笑的样子,脑子里却盘旋着这个奇怪的问题。

“你不累吗?”

她戳着手中的猪仔玩偶,认真又小声地问。



便利店夜班是傅菁的兼职,一周三次。今天是周三,上班日,上一次是周一,下一次是周五。

傅菁一直说不清楚,有什么东西和往常不太一样。

这是她被闹钟叫醒最快的一次,城市匆忙地闪烁没人停留,她的注意力却定格在地铁站的广告牌上足足有一分钟,直到凌晨三点手机还有80%的电量,今晚她的脑内剧场有点卡壳,时常被空调和下水道传来的窸窸窣窣打断。傅菁从柜台背后探头探脑观测顾客的积极性提高不少:今晚第1个进店的人逛了一圈什么也没买;第2个人买了一瓶洗发水,总价27元,手机支付;第18个人买了一盒泡面和两根烤肠,并坐在便利店里吃完了整顿夜宵;第26个人买了一包烟、一盒口香糖和一罐咖啡,总价三十二块五,现金支付......

这之后很长时间,再也没有一个人进来。傅菁百无聊赖地盯着紧闭的店门,手机明明就在一边嘀嘀嘀地响,但是她懒得去管。她开始怀疑今晚的营业额是不是凉透了,然后门又开了。

就在看见吴宣仪的那一瞬间,傅菁突然知道究竟有什么变了。吴宣仪平复了她内心深处某种天真又微弱的期待,就是这一点点异常的期待,让她在细数时间走过的一分一秒时,心像被一只爪子挠着那样忍不住地发痒。

吴宣仪看上去心情还不错,总之不是上次那副盐到发冷的表情。她穿一件宽松的牛仔外套,俯身在食品货架前挑来挑去好半天,然后抱着满满一堆零食来结账。

傅菁刻意放慢了扫码的动作,把平时十秒就完成的工作磨了半分多钟。

最近的时候,她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五公分。吴宣仪捡起一块紫菜包饭研究包装上的成分表,她那副认真的样子有点像个好奇心旺盛的小朋友,让傅菁心里漾起一阵怜爱的意味。她听见秒针走动的声音,滴答滴答,那么不拖不沓得近乎冷酷,而手中的扫描器已经对准了最后一包虾片。

“我上次是不是太凶了?”

傅菁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吴宣仪在说话。

“……啊?”

她愣愣地看着吴宣仪嘴角慢慢上扬直到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就像目睹了一只玻璃蝴蝶起飞或是一支海棠隐秘地盛开。

“我上次来这里买东西,也是你在哎。”

吴宣仪歪着头看她,让傅菁很担心自己会不会脸红得太明显。然后吴宣仪又说:“那天心情不太好,不好意思啦。”

“啊!好……没事的,没关系的。”

吴宣仪温温地笑着看她,看得她心里发毛。傅菁低头避开那双猫一样的笑眼,把打包好的一袋零食送进吴宣仪怀里。

“谢谢啦,下次见哦。”

吴宣仪提着一袋零食叮叮当当地离开了,背影又融进夜色里。傅菁过了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干嘛要道歉啊?

以及,吃那么多零食,她不怕长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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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宣仪没有骗傅菁,她走之前说“下次见哦”,她们就真的下次见了。

傅菁不知道是自己还是这家便利店走了狗屎运,每周有三次机会被吴宣仪光顾。世人都熟识吴宣仪在舞台上的模样,可她偏偏能看到月球的背面。深夜便利店是整座城市里的孤岛,有自己独立运转的一套法则。一杯泡面可换取免费热水、空调与充电插座,10元消费变成会员卡上50积分,八小时夜班附赠卖不掉的旧杂志和吃不完的过期罐头。奇妙又简单的交易法则。

在周一、周三、周五的深夜,吴宣仪总会在某一个时刻推门而进,她必定会买一盒紫菜包饭,有时候就坐在店里吃,顺便和值班的傅菁聊天。她每次都坐在那个固定的位子,窗外明明一片漆黑,可她还是看得入迷。舞台上的吴宣仪有着银河一等星的光辉,可这时候她变得好晦暗,白炽灯比她明亮,窗外招牌的荧光比她明亮,就连偶尔扫过的车灯也比她明亮。晦暗。脆弱的、疲惫的、松懈的晦暗。

傅菁鼓起勇气问她:

“你很喜欢饭团吗?”

“我很喜欢紫菜啊。”她回答得轻巧又懒散,趴在桌子上咬着手里奶茶的吸管,“你呢?”

“我平常不太吃紫菜……”

“那你喜欢什么?”

“嗯……我喜欢猪。”

对话交易对话,时间交易时间,孤独交易孤独。奇妙又简单的便利店法则。

傅菁不知道吴宣仪是不是每天都会去这家便利店,但是她宁愿相信吴宣仪只在周一周三和周五才出现,她不太想别人也看见吴宣仪咬着饮料吸管含含糊糊说话的样子。她也不知道吴宣仪是不是知道自己知道她是谁,亦或是自己不知道吴宣仪知道了自己知道她是谁。吴宣仪在这里停留十分钟,她们就做十分钟的朋友。吴宣仪和她说了三句话,她们就有三句话的交情。这算是亲近还是陌生?傅菁自觉看到了吴宣仪的另一幅面孔,她在她面前无处隐藏,似乎也没有隐藏的必要。视线交错的时候,每一个时刻都兀自盛开,都扑面而来,都像朵饱满又柔软的花,把所有沉默的间隙填满。

然后再下一次见面,吴宣仪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只猪仔玩偶送进傅菁怀里,沾染了笑意的尾音忍不住上扬:“可爱吧?送给你啦。”

周围一小片空气就轻松地又被点亮了。

可是傅菁还没来得及雀跃太久,吴宣仪就消失了。

吴宣仪将近半个月没有来便利店。起先傅菁心生担忧,又很快被自己的担忧逗笑:那个人的行踪一点开网络就能知晓,上百万人关心她更甚于自己。用正常的逻辑想,突然消失是常态,定时出现才是古怪。深夜的便利店不再出现那个像猫咪一样懈怠时会露出完全另一副慵懒模样的吴宣仪,傅菁说不清这样有没有治好她最近总在半夜三点开始紊乱的心率,她见不到她,但她依然可以在地铁站和吴宣仪的广告牌对视。

傅菁向来对娱乐八卦没有兴趣,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吴宣仪这段时间常空降热搜榜。她的名字出现得太频繁了,在SNS头条、地铁晨间新闻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里,伴随着声势同样浩大的诋毁与赞誉。

她一定很忙。

她一定很累。

傅菁不知道自己该为吴宣仪高兴还是难过。可是她的想法其实一点都不重要,说不定吴宣仪早就忘了她。有时候傅菁甚至会怀疑,吴宣仪是不是只存在于她自己脑内剧场的某一幕臆想。是幻觉吗?她真的见过吴宣仪吗?还是说在过分漫长而无聊的夜班时间里,她借用某张在地铁站广告牌上瞥过一眼的脸,虚构了一场持续性的偶遇以进行自我消遣。

潮湿的妄想。光怪陆离的妄想。

无谓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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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菁不知道自己有一张在某些角度看来稚气过分的脸,她反扣着工作帽露出毛茸茸的额头,发呆时眉毛不自觉微微上挑,坐在便利店柜台背后被重重叠叠的货架包围,活脱脱一个在世界尽头自顾自做着白日梦的小少年。

她不知道,可是吴宣仪知道。玻璃窗是一幅景深和构图都恰到好处的画,傅菁的四分之三侧脸是那个一眼就能抓住的焦点。她看这幅画看过好多次,有时候甚至悄悄停在四五步距离之外,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这座便利店里的商品五颜六色琳琅满目,从外面看上去像一间遗世独立的姜饼童话屋,而那个神游天外的小店员安坐其中,脑袋顶冒出一个又一个糖果色的幻想泡泡。

起先吴宣仪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刚回国,对这座陌生城市一点不熟悉,那天最后一个通告因为沟通失误一直拖到深夜,她满肚子恼火和饥饿,一下保姆车就直奔最近一家便利店,抓起紫菜包饭往收银台冲,那是她第一次把小店员的正脸看进眼里。彼时傅菁一面诚惶诚恐一面偷瞄着深夜里不期而遇的美貌顾客,吴宣仪觉得她那副样子滑稽得有点可爱,她想问声好,可是连笑的力气也没有。

第二天她又去那家便利店,可是少年气的小店员不在。值班收银员告诉她,轮班制,周一、周三、周五才是那个人。

这样哦。

吴宣仪在周三凌晨出门,还在马路对面就已经看到了直勾勾盯着便利店门的傅菁。

她再一走进去,就知晓傅菁那束暗戳戳的期待目光都投射给了谁,她三分之二的人生都活在舞台上,对视线有一种近乎生理反应的敏感。然后她就动了善意的调笑的心,对结账时视线乱晃的小店员笑眯眯开口:“我是不是太凶了?”

傅菁抬起头和她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吴宣仪对自己说,啊,她的眼睛多像一只鹿。

——有着狮子一样张扬明艳外貌的女生,却有着鹿的眼睛。

这之后吴宣仪成了常客。她坐进那家便利店,被层层叠叠的货架包围就像躲进了一个单纯的梦境,傅菁和她聊着天气、食物与猪的生长周期,声音又软又温吞,像煮熟的牛奶。

傅菁看她的眼神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没有一点狂热、汹涌与痴妄,没有躁动、决绝与闪光灯的倒影,而只是某种小动物才会有的,天真的纯粹的柔软的回望。


连续半个月外务里每天只能睡两三小时。终于瘫倒在自家床上的吴宣仪感觉脑子炸得疼,她一沾枕头就昏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却还不到凌晨四点。

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疲惫,但精神却连入睡的集中力也没有。裹着被子翻滚了几个来回,吴宣仪干脆拿来手机,摁亮屏幕点进了微博热搜。

一个小时像飞那样地过去了,吴宣仪指节捏手机捏得发白,终于忍无可忍把这块破金属砖砸在了地上。

她越告诉自己不要多想,眼泪就越不争气地涌上来。

一定是长时间睡眠不足软化了她的神经和意志,不然怎么会对这点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过度反应成这样。委屈像一阵日光暴晒烤干了整片海洋,于是上亿吨苦涩的盐裸露出来,灌满五脏六腑带来钝痛的窒息感。

房间里一盏灯都没开,黑暗里浮现出一只又一只眼睛,追捧者,诽谤者,憎恶者,偷窥者,旁观者。那么多只眼睛,盯住她像一场众目睽睽的凌迟。

只有一双眼睛不一样。她看向黑暗的一角,那双鹿的眼睛就回望过来,天真地柔软地纯粹地。

然后吴宣仪突然就很想吃紫菜饭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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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开便利店门的时候,傅菁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嘴边咬了一半的关东煮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吴宣仪随手捞起一盒紫菜饭团丢给收银台,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把傅菁吓到了,但她现在不是很有心情进行表情管理。

她看着傅菁的眼睛,声音因干涩而略微发哑:“你几点下班?”

“六、六点。”

“那提前半小时也没关系吧?”


“......嗯?”


tbc.



写了这么多才写到大纲的一半……我好绝望。

嗯,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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